採訪、撰寫/徐慧倫

臺灣知名鑄造廠永冠近期頻受 到關注，原因是能夠一次接 下全球前兩大風機系統商零組件鑄 造訂單的臺灣公司，沒有幾家。但 其實，永冠的實力要從十五年前開 始說起，永冠副董事長蔡樹根接受 專訪時表示，永冠不斷將營收再投 資於設廠以及設備升級，配合客戶 需求，「國際廠商會尋求希望跟他 們一起成長的企業，永冠一直跟上 腳步，也希望一起成長。」去年， 永冠三大事業體之一再生能源就占 總營收六成以上，史上最高；今年 要在臺灣、泰國兩地設置新廠，其 中又以30億重本投資的風機鑄件 廠受到矚目。

永冠集團在近兩年來在離岸風 電上發展受到矚目，在外界看來永 冠的成功大概是這樣一個方程式: 政府能源政策 時間點＝成功。永 冠集團副董事長蔡樹根說，可能還 少了一項: 永冠過去15年來在臺 灣、中國以及國際間的紮根。

永冠的「先天優勢」： 穩固本業領導地位 做出 國際口碑

2002年底進入永冠集團的蔡 樹根，已經是副董級的高階主管， 但受訪時不是在臺北總部辦公室， 而是在路竹科學園區跟供應商洽談 業務。他回想，2002 年加入永冠的時候，第一項任務是西進到中國設 廠。趕上當時中國消費市場習慣改 變，追求產品品質，歐洲塑膠射出機的需求也提升。在高端注塑機鑄 件技術已有基礎的永冠抓緊機會， 蔡樹根從2003年開始布局，往後 兩年的主要任務，除了設廠以外， 更重要的任務是在中國尋找可靠的 國際塑膠射出零件的供應商並建立 合作關係。

「到了2005年，永冠已經是 全球前十大塑膠射出設備公司的供 應商，而我們在那時已有了一點口 碑。」蔡樹根說。

這跟企業文化也很有關係，蔡樹根說永冠董事長張賢銘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嚴謹而且注 重細節導向，是臺灣鑄造界廠商經 常請益的對象。而永冠當家的性 格，也反映在產品上，這符合了歐 洲設備廠商對於供應商「高效率、 高精度」的交件要求。口碑一打開 之後，2005 年，丹麥風機系統商維 特斯、西班牙歌美颯、德國 Nordex 都陸續上門對永冠做供應商調研。

為什麼風機會需要高端鑄造技術呢?

「當我們坐飛機時，會感受到 機體的震動，而風機的條件跟飛機 一樣，所以風機系統商會去考量到 構件的疲勞強度 (fatigue strength)， 疲勞強度要好、韌性要好、強度要 好，就需要高級的球墨鑄鐵。」蔡 樹根進一步解釋，永冠過去在機械 設備業就有豐富的經驗，而設備業 的球墨 (wall thinkness) 比風電零件 更厚。壁厚越高，球墨數量也要越 高、質量也要高，同時抗疲勞強度 也會隨之增加。「是前面經驗的累 積，讓當風機系統商來考察永冠 時，認同我們的能力、給單，同時 認證的時間也縮短。」

永冠的「後天優勢」： 勇於投資 精進設備 跟上 客戶腳步

不過對永冠來說，接單只是前 菜，真正困難的還是在符合客戶的 需求。風機系統商一般會先指定球 墨鑄件材質，永冠依照系統商的規 格去做鑄造，接著是用一絲不苟的 態度和一連串的方法去檢驗每一個 成品，而不是抽檢就好。

「交件的時候要做超音波檢 驗，看成品有沒有缺陷或在誤差範 圍內。再來會透過抽芯去測試抗壓 強度，是否符合標準、延伸率、球墨數是否符合標準，接著將成品在 攝氏40度以下的環境中進行衝擊 測試。」蔡樹根說明，業者規定要抽芯 (core pull)，是因為厚件表面冷卻速度快，球墨數會較高，芯部冷卻速度比較慢。在配換等處理過程不妥的話，球墨數會比較少，為確保球墨數量，成品經過中空取壓， 一段一段做化驗。

「永冠到目前為止，雖然沒有 每樣產品都 100 分，但不良率控制 皆在個位數以下，」蔡樹根表示。

同時拿下 SGRE 和 MVOW1 訂單 永冠投資四十億打造臺灣廠房

永冠同時拿下SGRE 和 MVOW 訂單，鑄造業界第一。至於生產線 怎麼調度，蔡樹根表示，永冠已經 掌握了輪轂的關鍵技術，無論是哪 一家風機系統商的設計圖，基本上 都有能力生產。

鑄造廠的生產線以噸數來做區 分，「一條產線什麼都可以做，只 要在一個範圍之間。」蔡樹根解釋。 例如幾十公斤到幾百公斤為一個範 圍；一噸到一百噸是一個範圍；超 過一百噸以上的又是另一個範圍。 「永冠的主力在一噸至一百噸的鑄 造產品，目前永冠整體有十條鑄造 生產線。」

在生產時做產品分類，永冠也 有一套法則：用產品領域 (field) 跟 地區分類，避免個別市場不景氣導 致生產量驟降，這是永冠追求平均 化的方式。「我們無法預測哪個行 業發展是歷久不衰的，市場是浮動 的，因此把產品領域的生產拉至平 均曲線才是比較穩健的方式。」

「輪轂被工業局認定是風機的 關鍵零組件，是因為輪轂內的球墨 又大又厚，需要一定的技術能量。」 蔡樹根指出。以8MW風機的輪轂 就重達近70多公噸，將來如果風 場使用 10MW 以上風機，在加上風 機巨大化的趨勢，輪轂噸位只會增 加。

至於產線如何規劃，蔡樹根 說明，首先會先分析這個廠房一年 要出多少量的貨、貨的重量又是多 少，光是這兩個條件就要去調整廠 房的空間坪數、吊車吊裝能力還有 砂儲存設備。另外要考量的還有電 費問題，「電費對於鑄造廠商來講 是很重要的成本，因為投入的設備 要在短時間內就產生足夠的鐵水， 電爐容量要大要高，這個成本就可 觀了。」蔡樹根說。在機械裝配可 能還有些彈性可言，但是風機系統 商是經不起延遲交貨的，因此能夠 在預定的時間內，如期如質把產品 交給風機系統商，需要技術管理、 人力管理也要有成本管理。

臺灣從兩年前開始實際啟動離 岸風電規劃，蔡樹根則是在四年前 親自前往臺中港區投標，這個布局 遠遠早於拿到 SGRE 和 MVOW 的訂單。

除此之外，計冠兆也表示， 永冠在臺灣的廠房，跟中國廠房功 能並不大一樣，原因是中國是還是 全球最大需求量，永冠在台廠房是 要主攻東南亞市場，歐洲市場以及 中國以外的市場。「我們最大的優 勢是，臺灣廠房距離港口不到三公 里，在運載方面會比較方便。」計 冠兆指出。 儘管現在建廠工作交給年輕一 輩去完成，但是蔡樹根對於廠房的 投資配備還是相當有概念，包括建造、加工、塗噴就已經投入了三十 多億，土地則是向臺中港務公司租 用。之所以選址在臺中，是因為方 便運輸零件到各個風場，避免陸上 運輸。不過蔡樹根也發現近年來， 在臺灣港口停靠的貨櫃輪越來越 少，永冠無論進料或出口都受到了 貨櫃輪減班的影響，這一點也希望 政府協助解決。

本土供應鏈的養成： 從在地供應商的角度思考 政府協助爭取機會和學習時間　

蔡樹根謙虛表示，永冠是因為 起步得早，相對為因應離岸風電才 剛設立的本地廠商，有「先行者優 勢」(First-mover advantage)。但對於 剛要加入離岸風電供應鏈的臺灣廠 商，蔡樹根坦言即使有意願參與， 但總有一種「缺乏保障」的感覺。

過去曾有風機系統商當面對 經濟部說，臺灣離岸風電這樣規劃 （裝機量），等於是叫我們一年加 班，一年停工，後年再加班，質疑「這種計劃要我們怎麼做？」蔡樹根則緩頰表示，離岸風電 在國際上已經是個成熟產業，臺灣 現在被稱為是亞洲先進者，但事實上仍是一個新興市場，頭一次就要 把整個政策配套想的完整且到位是 有其困難度。 

「問題在於臺灣的裝機量太 少，能開發的風場也有限，永冠堅定投資臺灣廠是因為我們在國際間已經可以接到訂單，但是新進的在地廠商呢？」蔡樹根認為，「當臺灣離岸風電主管機關在設計離岸風 電本土化相關政策時，要設想整個 產業鏈養成的起步、布局、成長以 及延續。臺灣在這方面沒有經驗， 尤其需要從供應商的角度著想。」 他接著表示，一家從未有風機領域 相關背景的企業要做離岸風電產業 本土化，第一，沒有確保的訂單， 可能面臨業務會有斷斷續續的景 況，否則這家公司要如何確保在離 岸風電有長久的貢獻輸出 ? 第二， 訂單量不夠大，這家公司究竟要投 入多少資本去培養新領域的人力？

蔡樹根強調，離岸風電是一個長期 積累技術的基礎產業，也被臺灣視 為有潛能取代核能的基載電力， 「這個產業不是像iPhone還是什 麼商業化產業，流行一下就退潮 了，基礎產業需要積累技術人才、 需要時間來培訓以積累相關技術人 才，這樣才有辦法去建構一個產業鏈。」

臺灣政府了解在地市場規格有限，能建造的風場也有限，因此屢屢強調要把離岸風電產業變成下一 個可以帶領臺灣企業，邁向世界的機會。

蔡樹根也直言，正是這個前提下「如何在短時間內把臺灣產業 鏈建立起來，並跟國際接軌，才是眼下最重要的功課；如果可以跟全 球化公司合資，那就變成全球化公 司。但是你要想單打獨鬥，一個字： 難！」。

離岸風電在全球來說已經是個 成熟產業了，臺灣雖然領先亞洲地 區，但是在全球的背景下，仍算是 新興市場。想像新選手跟老練的選 手要打擂臺賽，不是不可能贏，但 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產業要發展 政策穩定度是關鍵

蔡樹根打趣說，「去年我到美 國拜訪廠商，美國客戶就問（永冠） 要不要到美國設廠啊？我就說川普 總統的能源政策也很反覆，一設廠 就是長期規劃，現在這種情況可能 要仔細想想，美國客戶馬上點點頭 說很有道理！」

同樣的問題也發生在臺灣， 「你要業者願意投資，你就要讓他 們看到這個產業的未來性，看到商 品需求量到是穩健成長的。」

蔡樹根指出。臺灣因為政治因素，政擬定經常以四年為期限，對於一般 企業來說都不算是長期規劃，何況是國家級的能源政策。

蔡樹根也以過去臺灣發展陸域 風電為例，臺灣去買了陸域風機， 而且還買了好幾家不同廠牌的陸域 風機，但是最後陸域風機卻沒有成 為離岸風電的基礎，為什麼？因為 當時沒有人把再生能源、風力發電 當做一個完整的產業去佈局、去籌 劃。「假如當時，我們臺灣在建陸 域風機的時候，強力要求陸域風機 廠商在臺灣建造風機生產廠房，這 樣是不是就先奠定了離岸風電的基礎？」蔡樹根說，長遠規劃、願景放大和穩定向前，這才能把產業扶植起來。

「離岸風電變成基載用電，變動不能太厲害，不能以過去陸域風 電的概念規劃。本土化一方面促進 了產業機會，也可以就地培植在地 的運維技術。」以避免重蹈陸域風機覆轍。

蔡樹根也指出，目前本土供應 商面臨到無法通過開發商或風機系 統商核可的困難，他舉例可以從併購方面去思考。2000年初，臺灣 也很多公司去併購的日本公司。假 如今天在歐洲子系統的廠商無法經 營，有能力的臺灣公司可以設法去 併購中小型子系統廠商。「就像友 嘉，之前也是到歐洲跟日本併購了 不少公司，友嘉原本只是一家貿易 公司，通路做得好也看得到機會， 當然買下之後要怎麼管理那是另一 項功課了。」　蔡樹根也坦白地說，臺灣本地 廠商現在能做子系統的機會幾乎是 零。做 OEM 會較有機會，但是「單 價越高的設備，下單給你的廠商會 特別注意你過往的實績，達到 QCD 是最基本的，特別是臺灣公司還要 特別提升環安衛的認知度。」蔡樹 根也說，「無論是哪個風機系統商， 找供應商都是要花成本的，而且他 們希望找一家能夠跟自己一起成長 的供應商。」 

2019 永冠風電營收大滿貫 佔營收超過六成

永冠目前是全球風機關鍵零組 件、風力發電機、注塑機、工具機、 產業機械等設備廠商之首要鑄件供 應商，目前三大區塊版圖為：再生 能源科技、塑膠射出機鑄造、以及 其他機械類鑄造。

蔡樹根表示，離岸風電的確挹 注永冠營收，離岸風電占永冠營收 60%，但是蔡樹根也直言事業版圖 會隨著世界趨勢有所變化，隨時改 變、即時應對，才能永續經營。因 此，永冠內部規劃，三大區塊版圖 各占營收三分之一最為穩健，三隻 腳平均，事業就能站穩。  

文 / 徐慧倫　攝影 / 徐慧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