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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 Noniko Hsu 投書）

台灣身為已開發國家成員四年多以來，「船員」一直都是少數幾個真正能媲美「已開發國家薪資」的工作選擇之一。只要願意放棄自由、不畏孤獨、承受不成比例的高風險，「當船員」可以換取到一個令陸地人所稱羨的薪資。因此當離岸風電於五年多前進入台灣時，似乎讓台灣船員們看到了一絲耀眼的新希望：一個完美介於「跑遠洋／回陸地」的中介點。

離岸風電前幾年的光景，表面上看來的確如此；但進入 2022 年，若還想要將離岸風電產業，視為一個「高風險、高報酬」的產業，恐怕已經晚了。

離岸風電船員的窘境

從 2022 年初開始，我的手機突然變得非常不安分。幾個「 離岸風電船員」的朋友群組、以及今年新認識的台灣夥伴們，不約而同得都用著有點慍怒、又帶著無奈的語氣，相互透露著近期產業中正在發生的轉變。

小Ａ，一個握有 GWO 證照的船員，因長年於海外工作英文能力優異，而讓某歐洲外商挪作身兼多職的辦公室人員說到：

「歐洲總公司的大老闆說今年開始我的薪資要調降六成。我已經跟全公司可談的人都講過了，我現在的工作量比去年多出三倍、多拿了兩張證照，船員身份公司也不是沒有用上。但他們唯一給得出減薪的理由，竟然只是『公司在台灣的會計建議總部，說這職位在台灣只需要去年的四成就很高了』？」

「會計事務所的負責人還半威脅得跟我說『你知道嗎？工作合約上其實我們只需要一行字「一切依照勞基法準則」 就合情、合法、合理了，給妳的這份（僅有半頁 A4 紙不到、文字模稜兩可的 「合約」）已經寫了這麼多字，應該覺得很受重視了吧！』我才過個年足足減薪了六成，這麼誇張的待遇，（歐洲）總部卻把責任撇得一乾二凈。這間位於台灣的會計事務所只會說我是變正職員工，但我依舊是每週七天、到大半夜都在 on-call 啊。」

小Ｃ，一個海事學校畢業，現於外商工作船準備拿 DP 證照（動態定位系統）的實習生說：

「大船上的外國人都跟我說：你們台灣真有錢，蓋這麼大的風場！我只能苦笑得回應說，只有國家有錢吧！他們都沒看到的我們每一位技師拿到的日薪，都比他們本公司願意付出的還少了接近五成。這些他們都不知道、也不會相信，哪個英國人會相信，台灣的風塔技師，月薪不到新台幣八萬？」

消失的薪資落差、去哪裡了？

以上船員們的故事，我深信都不是今年的少數。小小的台灣，早已成了國際獵頭公司的角力之地。離岸風電大喊著 2025 年要達到全體發電量 20％ 的目標，背後所需的是龐大的兩棲人才。短短五年內，早已有英國、丹麥、新加坡等地的國際獵頭公司來台灣插旗。從去年自費去上了 GWO 課程拿證照至今，前前後後與約五間的獵頭公司交手，面試八～九家不同的外商後，發現最耐人玩味的事件：

當同樣一間開發商、發包了同一個職位出去給各仲介。海外獵頭公司的合約，能夠清清楚楚的列著「開發商／獵頭」的日薪、福利金、保險等差別；而台灣仲介的合約，100％ 同職位、同輪班，月薪竟然比海外獵頭公司少了約一半。

這樣的價差不僅僅出現在「要出海」的船員職位上。熟知產業的專家曾指出，同一個風電「外商助理」的薪資，外商獵頭與本土仲介的差別，有可能到達二～三倍。產業專家也表示，由外商發包出去的職務，預算通常不會有落差。各家獵頭公司、有各自的抽傭比例也很正常。會有如此大的落差數據，不可排除有可能是台灣多數海員仲介及派遣單位，都是所謂業界的「老字號」(離岸風電產業來台灣之前，就已經營多年)，短期內從他行跨入離岸風電，雖不甚了解其的獨特性，但依舊秉持著「不能破壞市場行情」而無視歐洲業主自行制定發送的最終薪資。

市場行情？

有些人也許會好奇，「外商助理」不過是換個產業，但依舊是個駐點辦公室的助理，難道符合「市場行情」有何不妥嗎？某風電外商的高層曾經透露，因台灣要求 2025 年達到的發電標準極為困難；台灣海峽的氣候因素，使得每年的工作期都被縮短；加上疫情肆虐以來，入境台灣對境外工作者而言困難重重。導致許多職稱雖掛名「助理」，實則也是「船員」。大部分是因為同時擁有國際觀、語言能力強，所以外商更需要這些船員優先協助公司龐大的作業程序。

在溽暑的風場作業高峰期，許多這些「助理」是要跟著出海，在暑假的艷陽下，身著工作服工作超過 12 小時！特別是當外商船員名單中，仍有規定最低台籍船員的人數時（根據 〈非本國籍工作船申請停泊國際商港以外之其他港灣口岸作業要點〉 規定，須聘僱至少「最低安全配額三分之一」的本國籍船員），這些原本被以為是輕鬆工作的助理們，也都是要擔起名單人員、當個 AB 水手班。

示意圖。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有實際船員身份和認證、又是外商最需要的「兩棲人才」，實在難以理解，台灣仲介認為應以他行外商助理的條件，來開薪資的原因？更何況薪資的源頭是外商客戶，也非仲介或會計們，在台灣仲介公司以「成本考量」作為藉口時，外商獵頭公司不也是一家經營中的公司嗎？難道以客戶開出的薪資招募，仲介就無法獲得合理利潤？況且在海外經營的成本，應該比台灣要高出許多吧？

那麼，來自同樣源頭的同樣預算，當拿到船員手中時，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落差呢？那消失的一半薪資，去哪裡了？

台灣正站在一個重要的轉捩點

2022 年開始，本土的海運業者也都紛紛調整了船員薪資，海外的工作機會也已經慢慢復甦。過去幾年，因為疫情而回流的海外人才們，皆會在今年做出「去或留」的重大決策。

2020 年，台灣開心著海歸人才的出現，新聞媒體都曾大肆報導過，這將對社會的發展帶來多大的幫助。兩年多過去了，今年，才真的是血淋淋的決策時間。當在北美，連個星巴克的全職打工，都能賺取比在台灣飯店業的部門經理還要高薪時，台灣還期待拿出什麼來留人呢？

同樣地，離岸風電 2022 年的建置進度依舊落後。而在台灣打造這麼大型的離岸工程的確不簡單（台灣離岸風場建制阻礙原因，請參考此文）。但原本就已經缺工的產業，前幾年還可因為「有未來性、上岸性、高薪資」等的希望，來吸引原本跑商船的船員。現在新的條件之下，離岸風電產業只會越來越難招到人，更遑論是優秀和高品質的人才了。

示意圖，與本文無關。圖片來源：InfinitumProdux

最諷刺的是，如同台灣過去三十多年間，來來去去過的輝煌產業，今年造就出這個沒落光景的，從來都不假手他人、他國，而都是因為台灣自己人！如果台灣現在做出改變，也許還有最後的挽回之地。市場經濟雖說不是萬能，完全的資本主義，也不是社會問題的唯一解答。

但至少，給一個如 Netflix 之餘傳統影視產業般，離岸風電這個新興外來產業，一個真正雙贏、真正能幫助到台灣的人才、特別是台灣的船員，與世界接軌的黃金機會，我相信台灣還是有資質能做到的！

給台灣的漂泊者們，一個回家的光明理由吧！

本文節錄自〈因為愛，台灣不缺電：離岸風電船員的未來在哪裡？〉，完整文章請至作者網站中閱讀。

作者：Noniko Hsu

編輯：郭品琤